时间:2011年7月15日
地点:王锐艺术工作室
受访嘉宾:王锐(国家一级美术师、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
访谈主持:颜启胜(诗人、艺术评论撰稿人)
主持人:随着海南国际旅游岛的建立和推广,海南经济文化领域发展迅猛,艺术家地位和作用得到提升和重视。海南地理环境独特,人文特点突出,有利艺术家挖掘创新。您是一位海南本土很有潜质的油画艺术家,屡屡获得全国性美术大奖,被誉为“获奖专业户”。您对海南当下艺术创作的状况和前景怎么看?
王锐:海南目前的创作氛围总体来说很好。经海南几代艺术家的努力,打造具有海南地域绘画风格的观念深入人心,地域品牌日趋鲜明并产生一定效应。新老艺术家都自觉投身其中,为探索发展具有海南地域风格的绘画艺术做了许多有益的探索。凭借大家的努力及地缘优势,优秀作品奖项不断,整体创作水平逐年提升。可贵的是,本土艺术家在强调地域绘画风格时,不做表面文章,不再简单地复制或照搬本岛的自然风貌和“现实生活”,而是有意识深层次地挖掘和体现地域的人文精神,自觉关注民生,注重当下现实关怀,在艺术实践中,多元地展现海南艺术创作的整体态势。更可喜的是,海南国际旅游岛的建立,势必为海南艺术家打造一个多元艺术交流的平台,同时吸引大批人才和资金来琼。而艺术创作基地、创作中心、美术馆、博物馆等相关措施的兴建和完善,必然促进海南艺术创作的真正繁荣。目前正是海南艺术家艺术创作的上佳时期,我们有理由相信海南艺术家必将迎来盼望已久的艺术春天。
主持人:您年纪轻轻,成就斐然。这些年,您在艺术创作之路上似乎走得很顺利,您取得成功的关键有哪些?一个艺术家最重要的才华是什么?
王锐:年轻可以说得过去,但不敢说成就斐然。艺术创作确实需要才华,成者说是天赋。有才华的艺术家思维敏锐,能辩别是非,少走弯路。但我不相信从不努力,一步登天的天才。不少人只看到艺术家成功的一面,其实其创作过程的艰辛是许多人所无法想象的。艺术创作需要激情,但更要具备执着心。面对画板,一旦想法成熟,创作灵感涌动,就会用破釜沉舟的欲望去完成它。中国有句古话叫“十年磨一剑”,西方那些古典艺术大师的巨作,有时需要三、五年,甚至十年二十年才得以大功告成。常年的辛劳,让他们尝遍了人间的甜酸苦辣。欣赏大师们那些传世之作,人们往往很羡慕他们的才华,而我更敬佩他们的意志力。意志力始终贯穿这些大师的创作历程中。毕竞,艺术创作是实实在在的事情,渗不得半点杂念。
主持人:看了您的画册,感觉到您受艺术启蒙较早,童年记忆对你后来的艺术创作产生很大的影响,请谈谈这方面的情况。
王锐:我喜欢绘画,是天性使然,当然也多少受我母亲的启蒙有关。在我许多涂鸦“作品”,受到母亲的赞许之后,使我喜爱艺术的天性得以持续。人的一生中,记事往往是从童年开始的,有的记忆贯穿一生,有的记忆时续时断,散落在人生各个阶段,某一天拾起来个个像金子一样珍贵。不少童年记忆中的场景后来成了我艺术创作的主要素材。艺术创作保持童趣和天真很重要,毕加索、达利等许多艺术大师迈入暮年后仍象童年时代一样率真。童年时代的遐想不断在他们的画作中活色生香。黄昏题材是我创作中表现最多的题材,这与我的童年生活不无关系。只有黄昏才是我童年最快乐最温馨的时光。只有黄昏到来,大人小孩才得以闲坐在宁静的大树下听老人讲述那些离奇古怪的故事……那年代那场景至今仍深藏在许多人的记忆中,而我则通过艺术塑造,把我的曾经熟悉的场景展现在画面中。古人常道:“大智若愚”,如今当我们满脑大智慧的时候,我们常会回过头追溯童年虽愚钝则快乐的时光,童年的快乐是最纯粹的快乐,而纯粹也正是当今人们所向往的境界。艺术也是如此。
主持人:每个成功的艺术家,无论创作历程是怎样的起伏,他身后总被一个“巨大的场”所牵引,这个“巨大的场”也就是画家身临的人文背景和地域环境。您很长时间是在西部黎族聚集区度过的,那里的人和物对您的创作必定产生深远的影响,这方面您一定体会深刻。
王锐:对的,少年时代我就随父母移居海南少数民族自治县东方县,直到93年我考入海南大学艺术学院深造。东方县是海南黎族三月三节日的发源地。当年,境内山脚田间散落一座座黎族原始村寨,乡情气息非常浓厚。我青少年时代就生活在这么一个诗意绵绵、依山畔水、入目为画的自然环境中,当地的一草一木,人情民风了然于胸。这些活生生的生活场景后来成了我用之不竭的创作源泉。如果说当时因青春年少对于当地乡情的感受还过于朦胧和肤浅的话,那么,99年随着我到华南师大美术学院继续深造,眼界大开,并开始从理性高度重新审视我在海南西部所经历的生活岁月,重新审视那里的人和物,最终在此基础构建自己一整套艺术创作的审美观念和精神体系。
每个民族都因为地理环境的差异,而形成自身独特的人文形态和文化习俗。海南为我国最南端的热带岛屿,其地貌、生态和民俗都具有很强的地域特色。青山绿水以及适人的气候,不仅滋润着大自然的万物,更是哺育了这片红土地上辛勤劳作的众多黎苗同胞,他们世代以狩猎、刀耕火种为生,住的是船形毛草屋,与天地合而为一。这种与大自然生生相惜的生活,造就了他们率真、豪爽、粗犷的民族性格。在他们世世代代看似简单的日常劳作和生活中,形成了他们特有的生活方式和习俗,还创造了许多令人神往的黎族传说、黎锦等经久不衰的民俗文化……所有这些都成了我艺术思想的一个“场”,我的大部分作品都围绕这个“场”来展开,红土地上的日常劳作和日落黄昏所展现的农耕时代的烂漫构成了我的作品永不褪色的画面。
随着社会的迅猛发展,高楼成片成片拔地而起,农耕社会遗留下来的幸福生活场景越来越少了,艺术家身临的“场”也就越来越少了。“场”的消失,也就意味着我们现有的生活形态没有了参照,同时人们的记忆里也就少了许多遐想和温馨。若真如此,那真是人类的悲哀。
主持人:每个艺术家在走向成功的道路上,都受过大师们艺术上的熏陶和影响,对您有直接影响的大师有哪些?你是如何吸收融合他们观念和技艺为自己所用,同时又不失去自己的本色?
王锐:每个艺术家所走的艺术道路不尽相同,但有一点是相同的,那就是成长过程中多多少少都受到前辈和大师们的影响。美国画家怀斯是我最早接触并深受我喜爱的艺术大师,他的画充满田园宁静的诗情和乡土的诱人色调,他善于借助物象的塑造,使画面散发淡淡的优伤孤寂的情绪。他那种宁静和忧伤的情调,深深感染了我艺术启蒙的青少年时代。93年进入海大艺术学院深造,我又接触到更多大师的作品,特别是凡高、高更、波纳尔及符拉基米尔画派,对我往后的创作具有一定的影响。同时也由于生活经历、环境的变化及情感的关系,作品也由恢暗调子,变得热烈、明快。随着画风的改变,在短短的两个年头我便有了创作成果——首次举办个人画展。之后,我又依次到解放军艺术学院和华南师大美术学院继续深造,其后创作出《热土》、《黎家的黄昏》、《黎家》等一系列作品,这些作品先后在全国美展中获奖,并得到詹建俊先生、闻立鹏先生、张祖英先生及王仲先生等国内名家的赏识。其后,我又进一步研究凡高、高更等人的作品,深入研究艺术语言的生成和独特地理、人文环境的内在联系,这更坚定了我所选择的创作领域和创作理念。之后我又创作出如《黎家印象》系列、《花开花落》、《舂声》、《天伦之乐》、《二月的歌》等一大批作品,并获得了专家们的好评。
油画是从西方引进的艺术,我们应该清楚自身技术上的差距,所以虚心向艺术大师们学习。当然,学习不是照搬,因为任何艺术都是建立在自身民族文化的基础之上的。西方各国有各国的艺术风格和特点,中国也有自己的艺术传统和特点。海南作为一个地区,一样有自身的特点,艺术离不开它的“生长环境”,也离不开它的文化传统,否则,艺术就成了不伦不类的异物。所以,我对艺术的态度是:尊从自身的文化血脉,学习与吸引他人的艺术精华,以自身地域特点为依托,将自己艺术风格和特点发挥到极致。
主持人:我仔细欣赏过您不少获奖作品,其中有象《热土》这样的成名作和阶段性代表作,这些作品个性鲜明,品位极高,感觉您是下足了功夫。得意之作犹如喜得贵子,请给我们谈谈创作这些作品的体会。
王锐:《热土》算是我这一系列作品中的处女作,2002年一展出,就广受专家们的好评,这幅作品从创作到展出,整整用了一年的时间。当年,我三下边远的黎村,每次到黎村,每次的感觉都不尽相同。那红土衬托下的山寨,黄昏劳作暮归的一张张晒得黝黑、敦厚的脸,木棉树下的船形毛草屋,还有成片成片绿闪闪的芭蕉林……等等在我心目中已不再是原来的人和物,因为它们早已成为一串串心灵的印记和符号。而我的每次重访,心中这些印记和符号总能被许多细微感觉重新充盈,变得丰富而饱满。它们重新出现在画面上依然保留着现实的叙事性,但已经被艺术化了。可以这么说,我所画的风景都存在于现实生活中,但又不是现实的复制,而是我心中风景的自然流露。
构想好一幅画,接下来就是如何用艺术语言及何种表达方式把它绘制出来,这是画家常常面临的自我观念和技能的表达难题。每幅作品我都力求接近自己的内心,力求内在力量的表现,此内在力量,源于我对生活的体验和基本形象的重视。这也得益于我对绘画技法的多种尝试和应用。技法的尝试总是付出代价的,我绘制作品时总是画画停停,有些画在墙上要挂些时日,反复修改,或者续画、重画甚至被抛弃,这就要求把大量时间放在审画上。由于这一习惯,往往让一幅作品持续很久,《热土》用一年时间才画完就不足为奇了。当然,我也从中受益匪浅,因为在作品的反复修改和画色彩的交换中,画作逐渐形成了自身的厚重和深度。有时,所达到的意外效果常令我惊奇不已。不论是油画作品,还是水彩画,我都力图让作品有体积感,有内在的结构,有内涵。同时我努力把抽象的平面结构引入具像,加强画面的力度和冲击力。我的许多水彩画作品大都与水彩画的透明画法相背而行,作品所追求的是油画般的厚重和画面色彩肌理的趣味,在不同层次的色彩叠压中,传递出我内心的感受。更重要的是,其表达方式与作品所展示的内容相铺相成。且能达到出奇制胜的效果。
主持人:创建“海南画派”是近年海南艺术界热议的话题,若成功创立对海南艺术的整体发展肯定是件大好事。当然,要从理论上和实践上真正形成“海南画派”任重而道远。您正值当打之年,且才华洋溢,理应是创建“海南画派”的中坚力量,您对创建“海南画派”有何高见?
王锐:海南地处南疆,远离中国艺术中心,多年来由于地处边缘,文化基础相对薄弱,根基不牢固,这是劣势。但事物总是一分为二的,劣势往往也能转换成优势。正因为海南本土艺术受地缘限制,才没有过多受各种思潮的影响,而一直处在艺术创作的“原生态”中,并逐渐凸显出独特的地域审美特征,同时呈现出鲜明的艺术品质和价值指向。由于广大本土艺术家的自觉参与,地方性文化艺术符号基本成形。经几代海南艺术家的不懈努力,“海南画派”已见雏形。近几年类似风格的作品在全国画展上屡屡获奖,逐渐引起人们的关注。目前随着许多诸如刘贵宾、陈显栋、王昌楷、李涵、刘运良等有影响的内陆艺术家的加入,海南整体创作水平水涨船高,海南艺术界正期待有个领军人物,率领大家高举“海南画派”的大旗,以整体形象逐步亮相中国艺坛。
当然,正象你所说的,要从理论和实践上真正形成海南画派确实还有很长的路要走。首先“海南画派”要求艺术家在思想上艺术上定位要统一,因为地域艺术说到底不是民族风情画或风俗画,海南民族有自身厚重的文化传统和生活方式,长时间劳动生活积累形成的地域精神和品格,是有异于其他地方的。这些都需要海南艺术家进行深度挖掘。并形成一套指导地域艺术创作的理论体系。其次,通过多种途径,整合艺术家技术实力,迅速提高海南艺术整体创作水平,在摸索出一套能与地域精神相匹配的艺术理念与形式的同时,强调技术创新,鼓励艺术家本人创作出具有鲜明的个人风格的作品,真正做到围绕一个中心,多点进发。
主持人:前些年艺术市场被抄得沸沸扬扬,鱼目混珠,现在慢慢回归理性和正轨,这对大多数艺术家来说如沐春风。其实,劣品和佳作是有明显分野的。好作品总能经得起时间的考验。最后,请问您对艺术市场有何期待?
王锐:前些年艺术市场的确有些混乱,首先是中国经济持续增长,社会购买力增强,而艺术品价格低于预期,抄作起来有利可图。在不良资讯误导下,不少人迷失其间。艺术市场陷井多多,恶性抄作的事件层出不穷,而许多拍卖机构、画廊和经纪人出现了诚信危机,如此林林总总造成了艺术市场的无序和混乱。2008年中国艺术品市场开始出现好的转机。随着市场调控机制的建立健全及群众艺术鉴赏水平的提高,艺术品市场日趋健康和理性。
我认为,所有的优秀美术作品,既是艺术家个人智慧和心血的结晶,同时又是全人类共有的精神财富,古今中外伟大的艺术品都永远不会被取代,也永远不会被时间所湮灭。何为艺术珍品?简单地说,首先必须具有深度精神内涵和高超表现技艺,同时具有鲜明的个人风格,总之,它必须是公认的不可多得的杰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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